作者: 李論(任教於臺中科技大學)
畢業於國立成功大學,陸軍542旅下士班長洪仲丘, 6月28日遭送禁閉室,最後在他退伍的前3天7月3日,送醫急救不治。國防部出示的相驗屍體證明書上寫著,洪仲丘的死亡方式是「意外死」,死亡原因「多重器官衰竭」,而引起死亡因素是「熱性傷害」和「體能訓練」。
要不是「家屬的陳情」、「民代的支持」加上「媒體的爆料」,就不一定會有「高官的道歉」,若無關鍵的「同袍的挺身」,這件軍中枉死命案早已簽結,軍官可以繼續玩法弄權,甚至加害義務役士兵,士官可以繼續在軍中滑手機,在網路曬吃喝玩樂的照片。正如十七年前的江國慶,五年前的蔡學良一樣,人莫名其妙地死了,查無實證,不了了之。
十幾年過去了,一些軍中愉快與不愉快的記憶,再度湧上心頭。此刻,我相信認真負責的優良軍士官很多,但在軍中將近兩年的義務役,身為文書兵,見證到所謂的「少數軍官的無恥,少數士官的無能,多數士兵的無奈。」就拿九二一大地震國軍救災為例,當時以「救災視同作戰」,號令國軍動員救災,一時贏得百姓稱讚,但當時投入救災的過程,真是讓人記憶猶新。回想當初投入救災,挖屍體的當然都是義務役士兵,全身沾滿泥巴,沒水洗澡。長官們做甚麼?出嘴巴,指揮下屬,也很辛苦。在軍中對於長官的命令,士兵不能不聽,因為「軍令如山」。救災一結束,軍官開會,與會者都是上校級以上,也有將級高官。穿著乾淨筆挺的軍服,油亮的軍靴,他們說:「救災視同作戰,所以我們要報軍功。」一場大地震,很多百姓不幸罹難,很多軍官榮耀晉升,而關鍵是—真正在現場救災的還是義務役士兵們。
已遭羈押的陸軍五四二旅副旅長何江忠上校,被質疑是施壓硬關洪仲丘禁閉的主凶,媒體以「土皇帝」尊稱他。事實上,在軍中這樣的「土皇帝」,比比皆是。因為只要是連級或營級以上主官,都有所謂傳令兵或文書兵等義務役士兵,隨侍在側,幫他們開車、洗衣服、擦皮鞋、寫公文、打字,甚至幫他寫情書、撰寫讀書報告,任意供他們使喚,稍有不順,動輒禁假處分。曾有一位當長官傳令兵,幫軍官開車的同袍私下抱怨,每次車子開到旅長室門口接送,位置偏一點,開門動作慢一些,隨即被痛罵一頓,更有遭遇慘烈者,軍官晚上休假去酒店消費,留下文書兵徹夜加班,隔天清晨六點,軍官回辦公室看到公事辦好才放人,軍官拿著辦好的差事邀功去,可憐的文書兵被「操」一整晚,放假只能補眠,退伍養病養了兩年。所謂的義務役,其實是軍士官們的「奴役」罷了,一點也不誇張,過來人都很清楚。
退伍前離營座談,跟洪仲丘一樣,相信人性本善,且基於希望軍中好,我也提了一些「自認為合理的」建議,但是跟洪仲丘命運不同,我遇到好長官,只有接納與祝福,最重要的是平安退伍,沒有挾怨報復。為了避免洪仲丘枉死事件再度重演,我認為最長遠之計,在於「完全募兵制」的實施,百姓只要受一至三個月的國民兵訓練即可,不必掛軍階。當然,前提是兩千三百萬人,必須重新認知,合理的要求是訓練,不合理的要求是「謀殺」。
如果,你還認為不合理的要求是「磨練」,那下一個被「操」死的,會是誰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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